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休闲辨

1999-02-26 来源:生活时报 舒展 我有话说

在我们思维习惯上,长期以来将“偷闲”当作一个贬词,与苟且偷懒、侥幸苟安和无所事事相混同。“文革”时对“作家也可以游山玩水”的所谓修正主义论的批判,就是这种思维定势的反映。

搞文学艺术是一种高强度的复杂而繁重的精神劳动,特别需要从容不迫的节奏,静谧的环境,余裕的时间(在前线写诗传单,征途写快板又当别论)。鲁迅有一个非常重要但往往被忽视的意见,他说:“文学总是一种余裕的产物,可以表示一个民族的文化”(《全集》第3卷423页)。他说,一忙,一穷,便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做文章,在北京任职欠薪时,就想法借钱,不写一个字,到薪俸发放后,才坐得下来做文章;太忙也必定没有文学作品,挑夫须把担子放下,车夫须将车子放下,才能做文章。后来,他又在致一位青年的信中说:“先生,我也劝你暂时玩玩吧,随便弄一点糊口之计,不过我并不希望你永久‘没落’,有改革之处,还是可以顺手改革的,无论大小。我也一定遵命,不但歇歇,而且玩玩……我要更加讲趣味,寻闲暇(《全集》第4卷101页)。”休闲是靠人去寻找的呀。

鲁迅的话与“发愤著书”并不矛盾,《史记》、《红梦楼》均产生于作家遭逢厄运困苦之时,但司马迁、曹雪芹在时间上是富裕的,前者写了二十多年,后者写了十年;况且在他们进入写作之前,物质生活是比较富裕或十分富裕的。

被儒家尊之为“复圣”的颜回,一箪食,一瓢饮,安贫乐道,可惜没有著作留下来,因为他只活了31岁。从一味苦读中觉得乐趣,这种境界,一般人难以达到。颜渊是没有休闲可言的。那么绝大多数不如复圣的芸芸众生有了休闲怎么办呢?孟子主张“壮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”(《孟子·梁惠王》上),就是说成年人一旦有了闲工夫,必须用在修身自省上。儒生多愚忠之士,特产书呆子,根深源远也。

人在跳舞、唱歌、游泳、看球赛或观拳击时不觉得累,为什么舞蹈家、歌唱家、运动员在表演时却觉得格外累呢?就是娱乐休息同工作劳动的区别所在。这一群人的夜晚,是那一群人的白昼;反之亦然。

生命是宇宙大轨道上的一个个圈链,没有送葬,便没有诞生;没有休闲,便没有工作,不工作,人类无所谓文明;没休闲,民族谈不上进步。人类劳动之不同于牛马蝼蚁,就在于他们不是靠生物钟自然调整节律,而是自觉能动地掌握支配时间,从而赢得更多的休闲。爱默生说得好:“人是时间的纲领;人也是大自然的伙伴”(《文选》101页)。研究和运用休闲已成为近百年来一门大学问,乃情理所至势有必然,所以也就毋须奇怪了。长期的大锅饭使一些人养成“上班休闲,下班拼搏”的反常状态,这才是生物钟的颠倒和畸形呢。(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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